一把?求知?这玩意也有野生的?
赶紧盯着镜子去看,我脑袋上的东西,怎么越剪越多,在一根跟竖立的笔画之间新冒出头的东西,顶端好似一把钩子,旁边还长着小小的箭头。
毛毛兄眉开眼笑:“催发素没白用,求知是最难找的了。”
听起来阁下是在我头上种粮食吧,准备明年大旱做干粮呢。
还没说出来,被他及时提醒:“保持心里平和啊,讽刺和愤怒我们都很多,就不用你的了。”
拿了我的求知走,总算还有点回报,毛毛兄答应告诉我这家理发店的运作原理,为了免得过程中我大惊小怪,头上又会长出些不该长的东西,他用尾巴卷了一瓶洗发水过来,给我干洗了一把,顺便告诉我,催发素已经被去除了,副作用是,接下来好几天,无论遇到什么事,我都会一点情绪没有,全被洗干净了。
要了解这家理发店的日常工作,首先要等到下一个顾客上门。
我于是巴巴地望着那扇紧紧关上的门,同时注意到偌大的房子里一个窗户都没有,四周严丝密缝,不像是心理调节机构,倒像是心理调节失败后机构。
毛毛兄跟块望夫石一样矗在门口,不时把尾巴尖尖贴到门上,听听有没有动静,不时还四下拂尘,一毛二用,端的功能齐全,我蹭到门口和他一起听,半天屁都没听到有人放一个,问:“最近生意不好?”
他把头扭扭:“新店开张,是这样的啦。”
我回头看看空荡荡的店堂,心想这样就利润率百分之三十七,要是有两个人上门,不是瞬间要飚升到百分之三百七。
但是你剪剪人家的心事,怎么就把利润剪回来了。
毛毛兄懒得理我,忽然眼睛一亮,那意思是有客人来了,果然门上传来轻微而清脆的扣门声,我踊跃上前想客串一把咨客,被毛毛兄一个绊子使中,当即摔个狗吃屎,在惨烈的职业竞争中拜下阵来,只见他趴在门上,好像一个变态狂在偷窥,把自己的毛尖尖通过门上一个小小的缝隙送出去,过一会慢慢抽回来,在空中响亮地挥一记,一阵烟雾蒸腾,在空中袅袅升起,瞬息间起了变化,起初影像模糊,等缓缓落下地来,就已经是一个黑铁塔般实实在在的巨人,足有十七英尺高,望之令人帽落,一只眼睛亮晶晶地长在脑袋中间,一点眼白都没有,瞳仁黑得像盲人的夜。
他身上的肌肉,一丝一缕纠结起来,仿佛两千年的榕树根,从脖子一直缠绕下去,全身覆盖了一层钢铁质地似的东西。
不要说刀枪不入,就是用火箭筒来轰,我怀疑也烧不了他一根汗毛——如果他有汗毛的话。
他一落下来,就很自然地蹲下,双手双脚都按在地上,身子蜷缩起来,抬头四处慢慢地看,那瞳仁的黑放出微漠的光,照耀在周围的一切上,有一种奇异的沉默气息。
毛毛兄说得对,他刚才对我用的洗发水功能强大,我平生看怪人虽多,但怪物就看得不多,邻居施瓦辛格已经我能够接受的猛男极限,猛到眼前这个程度,不发起恶梦来都不好意思。
但我现在,居然心静如水,退在一边,泰然看那巨人扫视一圈,包括我,最后将眼神定格在毛毛兄身上。
毛毛兄真是值得我学习的榜样,我现在如此镇静,是磕了药的效果,不足为凭,他可是真才实料,那巨人一把他望住,他就施施然上前,在地上一跳,轻飘飘浮到空中,尾巴把人家的耳朵缠住,定在那只大脑袋前面,拂了一拂,说:“你要剪什么。”
巨人的喉咙里嗡嗡嗡嗡地发出几个音,不晓得是讲什么,我傻呵呵地努力仰头想分辨口型,颈椎立刻发出亡命尖叫。
我忍不住喊一嗓子:“他说什么。”
毛毛兄俯视我一眼,回答:“把你的指南书拿出来,可以即时翻译。”
又会翻译又会跑路,的确专业过那本只会电人的。
我赶紧摸出书来,翻开盒子拿出卡片,上面果然已经非常智能地显示——
两个好像是在骂我的字。
天真。
在两种情况下,我们说人家天真,在一,嘴角上扬,在二,嘴角下倾,在一,温柔敦厚,在二,鄙夷不堪,在一,七岁以下,在二,十岁以上。
以我高龄,如蒙天真之誉,本意其实是:“你找死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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